借我证件的小楠

莱茵河谷一处古代的税收站
 
这一次,是小楠救了我。

小楠复印了他的证件包括个人护照、学生证明(Studentenbescheinigung),把它们递到了我的手上。他再三要求我,要是哪一天不用了,记得把它们丢进图书馆的碎纸机。他说,“这一下,你的问题就解决了吧。”


只叹我现在落魄潦倒,要不是山穷水尽,我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求人。我跟小楠说,“对于把你牵涉在内,我实在感到很不好意思,但是,我实在也是别无他法。”感激涕零之余,我口口声声向他承诺,我会小心“使用”他的证件,绝对不会陷他于不义。
 
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。我的财务出现了状况,必须干活儿,打一些学生散工,才能维持生计。我的护照上明文指出一个学生一年合法的打工时数,也就是90天全日,但我现在已经超出了这个额度,不会有雇主会愿意聘请我。
 
那时的我已经从杜伊斯堡搬迁到了杜塞尔多夫,一个生活费相对较高的德国城市。一个亚洲面孔人生地不熟,需要独自面对、适应陌生环境,还有可能面对三餐不继的噩梦,我迫不得已,只好向身处另一个北威城市波鸿(Bochum)的小楠求助。
 
也就是说,我必须使用小楠的身份打工、缴税。
 
小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中国人,第一次见面是在杜伊斯堡大学的德语班。首天上课时,他就坐在我身后,我提点了他老师发问的德语问题,他发给我一些德语资料及中国美景概括。他还说,“要是有机会游历中国,一定记得去苏州、杭州,因为‘上有天堂,下有苏杭’。”
 
后来,我们各自被不同的人引荐,到了一家亚洲电脑维修公司打工。那里的中国管家很凶,总是想办法让流水线上的学生忙得喘不过气。他的人生哲学就是今天出的货肯定要比昨天多.当他捶胸顿足,吼着学生干快些时,所有人总是低头做事,避免接触他的眼神。
 
日子久了,感情自然就深厚。有一次管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,“李楠、小菜,你们是不是在大学就熟识了,你们工作时能不能不聊天!”趁管工不留神,我用唇语跟大家说,以后我肯定不会再回到这个肮脏的大仓库里工作了!
 
为了钱,我终究是失败了, 回到了灰尘纷飞的牢笼,还多亏有了小楠的帮助。
 
每天早晨,我搭火车从杜塞尔多夫到门兴格拉德巴赫Mönchengladbach,然后转搭巴士去那个可悲的仓库。幸好大广场旁一家面包店的面包便宜又好吃,让我舒缓了对生活的惶恐、内心的委屈。
 
苦干了几个星期,拿了第一份薪水。为了答谢小楠,我跟小楠说,“周末时,我们去旅行吧,去莱茵河谷。”莱茵河谷名列世界文化遗产,那里山路蜿蜒,歪歪曲曲的串联了60多个城堡,也是酿制白葡萄酒的世外桃源。
 
我最喜欢莱茵河谷了,每一次我从德国南部回杜塞尔多夫,我的火车必定会经过那里。这段路程仿佛告诉我,过程要绚丽、漂亮,终点反而是其次而微不足道了。这段路程勉励我撑过难关,因为“终点在前头,精彩尚可期”。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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