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早晨,德国之声中文部的一个老记者突然走向我,跟我说:“外头的奏乐已经响起,想必是电台举办的狂欢节庆典马上要开始了,你先把手上工作搁一旁,到大厅看一看吧!”
坐在电脑前,我正准备把一篇德文新闻翻译成中文稿件,仔细想想却又不禁心动,只要我准时交稿,赶在今天下午把写好的文章呈上送审,应该不会耽误之后将新闻录成音频的工作了。
德国之声(Deutsche Welle)是个国际电台,按时将关于德国的一切信息发放到全世界。新闻的取角是来自德国人的思维,被撰写成多达30种语文。只要守在收音机旁,或者上网点击电台新闻,就能掌握德国的点点滴滴。
跟我说话的这名老先生是个老上海,曾在午休吃饭的时候找我聊聊天。他问了我一些事,关于马来西亚华人如何在当地努力不懈、持续发展华文教育的事。后来,当我们渐渐熟识时,他还提点了我新闻学上一些遗漏的重点。
他语气始终十分平和,是个非常亲善的大长辈。
原本空荡荡的大厅中央,此时已被刚搭建的舞台占据了诺大的空间。台上著名的演奏乐队来自德国城市科隆,叫Domstädter Köln e. V.。各人穿上了英俊挺拔的制服,司职不同的乐器,悠扬的乐声绕梁三日。
记者、长官们到了酒吧台、拿了酒,在酒精的催化下卸下了平日一板一眼的形象。我怀疑,那些记者马上就要借酒行凶了,他们老早就看那些总是催稿的编辑不顺眼!
我穿过人群,也拿了一杯科隆啤酒Kölsch。
我不认得那些高层,他们也不认得我,这样刚好扯平,没有谁比较高级,虽然我不过是个实习生。“第一次在电台内庆祝狂欢节,初次见面,请多多指教。”我心底是这么想的。
嘉年华这段期间,是德国人口中俗称的第五季,也就是在春夏秋冬四季中,硬生生多“卡”上了一个怪趣的季节。这段日子中,民众能肆无忌惮的换上另一张疯狂的嘴脸,乔装成精灵、动物,有时造型过于夸张或会引来别人的忍俊不禁。
演奏会结束后,我一如往常,坐在书桌前赶稿。此时,正巧打印机缺纸,老记者人老力竭,于是吩咐我跟他一起去行政大楼取纸。
要是没人引路,我或许会迷路,那是因为德国之声大楼非常宏伟,格局相当复杂。这里原本是德国的国会大厦,1990年时期,德国政府决定从波恩迁都至柏林后,把这座大楼转给了德国之声。
老记者一边推着手推车,一边跟我说,德国之声似乎是斜阳余晖,走入了迟暮之年。多元网络媒体的竞争下,电台流失了许多听众,他也说,德国之声的运营费用是来自政府的拨款,政府不断紧缩开支预算下,各部门想要聘请新记者也越来越难。
脚步好像勾到了一个狂欢者留在走廊上的一顶帽子,我一个踉跄。我说:“难怪为了节省经费,各部门的记者鲜少出去采访,不是坐在办公室里等着翻译德文、英文记者的稿件,就是只能电访了。”
“今年,狂欢节庆典的规模好像也不若往年般的盛大。”原来,今早他也来到大厅了。这场演奏会,在他眼中被看作了风中残烛的倒影。每件事物开始之前有个理由,难堪的结束总是叫人揪心不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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